随手杂录 宋 王巩
随手杂录 (宋)王巩 撰
江涣言,冯悦御药服伏火药多,脑后生疮,热气冉冉而上,几不济矣。一道人教灸风市穴十数,壮虽愈,时时复作。又教冯以阴炼秋石,以大豆卷浓煎汤下,遂悉平和其阴阳也。阴炼秋石法,余昔有之,沈旸所传是也。大豆卷法,大豆于壬癸日浸井华水中,候豆生牙,取皮作汤使之。
《江表志》云:江南李氏进贡中国无虚月,十数年间,经费将匮。建隆初,始申铜禁,铸泉货当十,又铸唐国通宝钱,两文当开元钱一文。又用韩熙载法,变铸钱。其后一缣约卖三十索,银一两二十五索,余物称是。至开宝末,国帑罄矣(郑文宝撰)。
萧士京大夫为广东转运使,其妻事僧伽甚谨。一夕,梦僧伽别去,其妻问欲何往,曰:“后十二日苏子瞻当渡海,我送过之。”惊起,语其夫。后十二日,子瞻果有儋州之命,萧亲语于余。
全州进士唐伯虎一日病卒,心独温。后数日还魂,初若梦为人追呼,入官府见主者曰:“误矣,当还。”已而语伯虎曰:“到人间为我转《法华经》为报,亦当劝人诵之。”伯虎请曰:“某他日亦得禄乎?”谓之曰:“虽有,薄尔。”遂出,至家而苏,后任梧州推官,六十余卒。
范文正语先懿敏曰:“每夜就寝,即窃计其一日饮食豢养之费,及其日所为何事,苟所为称所费,则摩腹安寝。苟不称,则一夕不安眠矣。翌日求其所以称之者。”
柴世宗销天下铜像以为钱,真定像高大,不可施工,有司请免。既而北伐,命以炮击之,中佛乳,竟不能毁。未几,世宗痈发乳间而殂。
蔡持正居宛邱。一日,雪作,与里人黄好谦游一倡家。入门见其肴醴特盛他时,有美少年青巾白裘据席而坐。蔡、黄方引去,少年亟俾倡邀,二公欣然就席。酒酣,少年顾持正曰:“君正如李德裕。”顾黄曰:“君俟此公贵,凭藉亦显。”语毕,少年亦引去。二公叩倡何人也?倡曰:“朝来赍钱具饮,亦不知谁氏也。”后如其言,持正为侍御史,荐黄为御史云。
子瞻为学士。一日,锁院,召至内东门小殿。时子瞻半醉,命以新水漱口解酒,已而入对,授以除目:吕公著司空平章军国事,吕大防、范纯仁左右仆射。承旨毕,宣仁忽谓:“官家在此。”子瞻曰:“适已起居矣。”宣仁曰:“有一事要问内翰,前年任何官职?”子瞻曰:“汝州团练副使。”“今为何官?”曰:“备员翰林,充学士。”曰:“何以至此?”子瞻曰:“遭遇陛下。”曰:“不关老身事。”子瞻曰:“必是出自官家。”曰:“亦不关官家事。”子瞻曰:“岂大臣荐谕耶?”曰:“亦不关大臣事。”子瞻惊曰:“臣虽无状,必不别有干请。”曰:“久待要学士知,此是神宗皇帝之意。当其饮食而停箸、看文字,则内人必曰:此苏轼文字也。神宗忽时而称之曰:奇才,奇才!但未及用学士而上仙耳。”子瞻哭失声,宣仁与上左右皆泣。已而赐坐吃茶,曰:“内翰、内翰直须尽心事官家,以报先帝知遇。”子瞻拜而出,撤金莲烛送归院,子瞻亲语余如此。
子瞻自杭召归,过宋,语余曰:在杭时一日,中使至,既行送之,望湖楼上迟迟不去。时与监司同席,已而曰:“某未行,监司莫可先归。”诸人既去,密语子瞻曰:“某出京师辞官家,官家曰:辞了娘娘了来。某辞太后殿,复到官家处,引某至一柜子旁,出此一角,密语曰:赐与苏轼,不得令人知。”遂出所赐,乃茶一斤,封题皆御笔。子瞻具札子,附进称谢。至宋,语余曰:“且教子由伏事娘娘,我小使头出来,自家门打一解。”哲宗眷遇如此,复为大臣谗逐,至贬海岛,命矣。
曾旼过泗州,谓余曰:“某罢扬州教授时,子瞻守扬,某往见吕吉甫真州。吉甫问曰:‘轼何如人也?’旼曰:‘聪明人也。’吉甫怒,厉声曰:‘尧聪明耶?舜聪明耶?大禹之聪明耶?’旼曰:‘非三者之聪明,亦是聪明也。’曰:‘所学如何?’旼曰:‘学《孟子》。’愈怒,愕然而立曰:‘是何言欤?’旼曰:‘孟子以民为重,社稷次之,此其所以知学孟子也。’吉甫默然久之。”
周凌司勋子之妇病腿间疮,晓夕痛痒不可胜,唯以杖子挑之乃少解。经累年,百药弗效。闻有司吏夜主事冥司,招而问之,吏曰:“当往叩之。”见周司勋于冥间,问其妇疾,曰:“此妇不敬舅姑,好决罚女使,此其报也。”吏明日语其子,恳告致恳其父。父曰:“妇已有死所矣,当在南京。”又曰:“吾所任掠剩大夫也,亦以平生刻薄,好敛民财以奉县官,故任此职。凡人财有定分,或其经营,或其种植,称多其数,我即往取,世人不知也。职任非善处,亦安能救妇也。”后其子不复南来,会其外祖知南京,力取之医治,恳辞不获,至南京三日而卒。
太祖一日召赵韩王于别殿,左右无一人,出取幽燕图示之,赵熟视久之,曰:“此必曹翰所为。”帝曰:“何以知之?”曰:“非翰莫能也。”帝曰:“何如?”赵曰:“举必克之,须世世得曹翰守之乃可。”帝不语,携图而入,遂不复言幽燕之讨。
曹彬、潘美伐太原,将下,曹麾兵少却,潘力争进兵,曹终不许。既归至京,潘询曹何故退兵不进,曹徐语曰:“上尝亲征不能下,下之,则我辈速死。”既入对,太祖诘之,曹曰:“陛下神武圣智尚不能下,臣等安能必取。”帝颔之而已。
钱王有外国所献颇眩伽宝,其方尺余,其状如水精,云可厌十里火殃。乃置于龙兴寺佛髻中。余杭数回禄,而龙兴不可近也。有盗尝焚其殿,柱木悉灰烬,而烟焰竟不炽。皇朝改为太平祥符寺,自唐至皇朝,凡有十宝,此其一也。
吕微仲贬岭外,至虔州瑞金县,语其子曰:“吾不复南矣,吾死尔归,吕氏尚有余种。苟在瘴乡,无俱全之理。”后数日卒。先是,十年前有富人治寿材,梦伟丈夫冠冕而来,曰:“且辍贤宅。”富人惊悟,汗浃体。微仲过县,富人望之,乃梦中伟丈夫也。及卒,乃辍其材而敛焉。
郡君李氏,余婶也。尝有货珠子老媪李氏携珠子至,既去,遗珠子在地,婶收之。后媪逾时不至,一日既至,形容瘦精神恍惚,非昔人也。婶诘之,曰:“向时所货珠子,归则失去。告其主,以金十两偿之,其主不许,因忧愁感疾,几不能起。”婶曰:“珠子当时遗在地,我得之,今在此。”媪惊喜涕下,愿致金六两以请。婶取还之,金不受也。后微疾,梦出门乘车出旷野,至大官府,见二伟人衣冠坐堂上。引至堂下,伟人方问姓氏,婶知其阴府也。遂诵大悲咒,左右皆惊愕,其堂摇动不已。二伟人立语曰:“勿诵,放尔归矣。”一吏持大簿书至案,伟人问曰:“记得还李嫂珠子事否?”婶曰:“记之。”其一伟人曰:“当展二十年寿。”其一曰:“得无太多也?”其一曰:“妇人而不爱珠宝,此可尚也。”俾人送还,复乘车至门首而入,见其尸卧帐中,惊而悟起,后二十年乃卒。
柳州张通直舟泊潭州,新妇死七日而体温,既还魂,云初见二人如弓手,追去甚急,至一河次,一人云:“解衣。”妇曰:“我,妇人,衣不可去。”其一人止之,呼舟而渡。入大城,市井喧闹,闻传呼声。二人引妇立城砌上,二人立其下,见一金紫人导从甚严,妇识之,乃其舅程之邵之元父也。连呼舅舅,金紫者亦识之,曰:“七娘来来。”遂伫马,取二人文檄视之,乃曰:“误矣。”急呼衣箱取纸一番,令妇执之,候至戒石,但执纸而立。既去,二人失色,相顾低头,不复语。至府门,人间大官府也。妇立戒石南,俄见金紫人至,次衣绿人,次衣朱人,皆坐。金紫人即呼妇,取纸语二同坐曰:“误勾此人来矣。”绿衣人曰:“已来将奈何?”朱衣人曰:“既误莫须放回。”金紫人曰:“合如此,只是二人得徒罪矣。”即引二人如弓手者,取状杖脊二十下,令虞候引妇出至一寺,大厦修廊,寂无一人,虚堂屏间一僧坐。虞候未前,又一吏人至,诣僧致语,僧移榻俯阶,问妇曰:“识字否?”曰:“识之。”僧指手中经题问之,妇曰:“《金刚经》也。”僧展卷教诵之,又曰:“归则诵之。”遂令妇执堂下幡脚,用力引之,幡起,惊悟而苏。
初,吴处厚笺蔡持正诗进于朝,邸官已传本报之,凡进入三日,而寂无闻。执政因奏事,禀于帘前,宣仁云:“甚诗,未尝见也。”执政云:“已进入,未降出。”帘中云:“待取看。”至午间,遣中使语执政曰:“已降出矣。”三省皆云不曾承领,上下疑之。明日,乃在章奏房,与通封常程文字共为一复,盖初进入亦通封也。明日进呈,殊不怒色,但云:“执政自商量。”继而处厚复有疏,执政请送蔡确分析。谏官吴安诗、刘安世论列,而分析未上,间会梁焘自潞州召为谏议大夫,至京曰:“比过河阳,邢恕极论蔡确有策立勋,社稷臣也。”同谏官以恕之言论之,日益切直,宣仁始怒焉。泣谕执政曰:“当时谁曾有异议,官家岂不记得?但问他太妃。”遂拟蔡相谪,命执政议太常少卿、分司南京。议未决,会分析至,确盛言有策立之勋,谏官继登论之益苦。明日,执政对,帘中忽语曰:“蔡确可英州别驾,新州安置。”诸公惊退,恕力开陈,久之,刘莘老曰:“蔡确母老,引柳宗元乞与刘禹锡换播州事。”吕微仲曰:“蔡确,先帝大臣,乞如刘挚所论,移一近里州郡。”帘中曰:“山可移,此不可移也。”范尧夫揖王正仲,留身论之,意不解。尧夫曰:“告官家,且劝太皇太后念蔡确是先朝大臣。”哲宗不语,论辨往来久之,尧夫曰:“臣奉诏(按元本云:臣奉诏,奉诏。今删去二字),只乞免内臣押去。”宣仁曰:“如何?”尧夫以曹利用事言之,宣仁曰:“决不杀他,自生、自杀,不差内臣,此无固必,但与执政商量。”执政议差小使臣或承务郎以上官伴送,至夜,批出,差内臣一员。已而尧夫、正仲与不论确事台官,皆罢去。初,处厚缴诗至京,莘老尝问予曰:“如何施行?”余曰:“此难行,前日诸公自罪李定,以诗罪人矣。”莘老曰:“岂可已乎?”余曰:“一则收杀,一则札与蔡确知。”尧夫亦以见问,余语如前。尧夫曰:“吾弟更语莘老,曰次第须谪,曰重则分司,轻则小州。”余曰:“必若谪之,当与处厚并命,此风不可长也。”后一日,莘老召余入密室,见其颜色惨怛,曰:“九重之内安知有英州、新州,此必有博士。”又曰:“今日进呈,此老斥骂,却不入来。”指文潞公也。余意以莘老卖潞公,遂往见,潞公问余曰:“近事如何?”余答曰:“蔡确外议以谓过当。”潞公声色皆厉,曰:“见无礼于其君者,如鹰鸇之逐鸟雀”。又曰:“曾见司马康否?”余曰:“见之。”潞公曰:“前日被旨,召梁焘、司马康与执政面问邢恕语言。梁焘言与司马康同坐,闻恕言蔡确社稷臣事。康乃曰不听得,焘曰时第三杯矣,康曰时饥贪食肚羹,不听得。康如此不肖耶?”余曰:“司马康,温公子也。温公,道德人也,康不证人于罪,真肖矣。”潞公即索汤,余引去,始知莘老之言不妄。
仁宗尝语张文定、宋景文曰:“孟子可谓知乐矣,今乐犹古乐。”又曰:“自排遍以前音,声不相侵乱,乐之正也。自破之后,始侵乱矣,至此郑卫也。”
越人朱彦弼至华阴震死,其父朝夕泣,告于天,某此一子平昔无过,今乃至此。久之恍惚,中闻有言曰:“朱彦弼作醮西岳庙,乃用脂烛,及便溺于殿角,罪当死,非枉也。”
仁宗一日召致仕晁迥对延和殿,上问《洪范》雨旸之数。迥对曰:“比年灾变仍发,此天所以左右王者。愿陛下修饰五事,以当天心,庶几转祸为福。”上感悟,出所幸嬖尚美人等,又籍其金帛二十余万,赐三司,赡军费。
晁文元迥尝言,历官临事,未尝挟情害人,危人售进,保全固护,如免发肤之伤。
太祖皇帝初入宫,见宫嫔抱一小儿,问之,曰世宗子也。时范质与赵普、潘美等侍侧,太祖顾问普等,普等曰:“去之。”潘美与一帅在后,不语。太祖召问之,美不敢答,太祖曰:“即人之位,杀人之子,朕不忍为也。”美曰:“臣与陛下北面事世宗,劝陛下杀之,即负世宗。劝陛下不杀,则陛下必致疑。”太祖曰:“与尔为侄,世宗子不可为尔子也。”美遂持归,其后太祖亦不问,美亦不复言。后终刺史,名惟吉,潘夙之祖也。美本无兄弟,其后惟吉历任供三代,止云以美为父,而不言祖。余得之于其家人(按惟吉,王铚《默记》作惟正)。
太祖无事时,常召潘美辈禁中议政,或与之纵饮。至令宫女解衣,无复君臣之礼。一日,召美入,而太祖冠带不乐,久之不语。美皇恐,趋拜殿下请罪。太祖曰:“非尔也。上来,语尔,前朝民间积欠甚多,早来三司乞因赦蠲放,适问二府,二府请督索。朕谓三司主国财,乃要蠲放;二府主德政,却要督索。近臣如此,天下何缘太平,朕所以不乐。”美赞曰:“陛下用心如此,何缘不太平。”遂解颜如常时。
太祖、太宗时,诸节度皆解兵柄,独潘美不解。美每赴镇,留妻子,止携数妾以往。或有子,即遣其妾与子归宗,仍具奏,乞陛下特照管。
范祥钞法,陕西贮钱五百万贯,不许辄支用。大约每钞极贱至五贯,即官给钱五贯五十文买之。极贵,则减五十文货之。低昂之权,常在官矣。钞法无时而不行。近年辄借用本钱,贵贱一切不问,此所以钞法不行。
陕西每铜钱一贯,用铁钱一贯三十文可换。后因常平司指挥诸州勿出铜钱,诸司遂效之,民间相传铁钱将不用矣,家家收蓄铜钱,轻用铁钱,由是钱贱而物加贵(五事,潘适云)。
潘中散适为处州守。一日作醮,其茶百二十盏皆乳华,内一盏如墨。诘之,则酌酒人误酌茶盏中。潘焚香再拜谢过,即成乳华,僚吏皆敬叹。丽水宰宣德郎陈缙辄慢之,指老君像曰:“老子卖乌髭药里。”语毕惊惕,月余遂发狂,不能语,解官归,今逾年尚未愈。
陆彦回为真州通判。一日,疾几卒,幕官诸人白郡为下致仕状。状附递即安,明日遂出听事,而不知乞致仕矣。诸人遂密告其妻,其妻遣老媪诣州,具言朝奉到官未久,与同官初无怨仇,诸人皆作官养老幼,独朝奉令致仕,何耶?郡主与诸人厚赂健步,趁递后八日状回,乃白陆。陆欣然,欲具会以集同寮,是夕病复作,乃卒。
黄铎为陕西漕,摄延安帅事。梦乘四小舟遄流而下,烟雨中见一卒曰:“张相见在此。”铎往见之,相公何故在此?曰:“商英候接人,更二年方诣相府。”梦觉,汗流浃体,遂志于书稿间。后移夔路漕,以西事除名勒停。雇四舟沿峡江而下,至峡州,方烟雨间见一卒,洗而问之何人?曰:“张相公虞候也。”遂持所志谒张而言之。其后张被召拜相,适作梦之二年矣。铎后复官,至京不事交谒,语其所亲,事莫非前定,不必求也。
杜常少年时,梦泛河至桥间,有自岸而呼者,其岸高峻,常凡再跃始及岸。一人引至大木间,见伟丈夫衰服而坐,人指之曰:“天帝也。”拜之,常起。帝召常,与钱二百文,曰:“此尔及第人数。”再请之,则曰:“过此,天机不可泄也。”常后应举,累不第,嘉祐末间,岁科举放登第者二百人,常遂中甲科。时英宗在谅阴中,木者,庙讳也。
柳庭俊作官江西,被差检放。旱,以漕司喻意,不敢以实闻。一日,宿于高明使者观,梦伟丈夫转簿示之曰:“柳庭俊放税不实,使上泽不得流,行杖一百。”惊悟,战汗浃体。
太宗朝,武程乞放宫人三百人,帝喻执政:宫中无此数。执政请以狂妄罪之,帝释而不问。
附錄:
甲申襍記一卷聞見近錄一卷隨手襍錄一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並宋王鞏撰鞏字定國自號淸虚先生莘縣人同平章事旦之孫工部尙書素之子嘗倅揚州坐與蘇軾遊謫監筠州鹽稅後官至宗正丞所記襍事三卷皆紀東都舊聞甲申襍記凡四十二條甲申者徽宗崇寜三年也故所記上起仁宗下訖崇寜隨筆記載不以時代爲先後聞見近錄凡一百四條所記上起周世宗下訖宋神宗而太祖太宗真宗仁宗事爲多隨手襍錄凡三十三條中惟周世宗事一條南唐事一條吳越事一條餘皆宋事止於英宗之初二書事迹在崇寜甲申前而原本次甲申襍記後蓋成書在後也卷末有其從曾孫從謹跋稱先世著書散佚隆興元年乃得此三編於向氏抄錄合爲一帙前有張邦基序言得其本於張由儀由儀則少從其父得於鞏家敝篋中末題甲寅五月爲高宗紹興三年蓋向氏之本又出於張氏當時親傳手迹知確爲鞏撰非依托矣三書皆間渉神怪稍近稗官故列之小說類中然而所記朝廷大事爲多一切賢姦進退典故沿革多爲史傳所未詳實非盡小說家言也甲中襍記中李定稱蘇軾一條費衮梁溪漫志駁其失實今考衮謂軾詩自熙寜初始多論新法不便至元豐二年有烏臺詩案前後不過十年定云二三十年所作文字殊不相合其說是也至謂能記二三十年作文之因則人皆能之似不足爲東坡道則其說未然書中所載定語乃云作文字詩句引證經傳隨問卽答無一字差舛則是指其所引之書非指其作詩之故衮殆未審其語歟(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小說家類)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二
隨手雜録
小説家類一
雜事之屬
提要
臣等謹按甲申雜記一卷聞見近録一卷随手雜録一卷並宋王鞏撰鞏字定國莘縣人同平章事旦之孫工部尚書素之子嘗倅揚州坐與蘇軾逰謪監筠州鹽税後官至宗正丞所記襍事三卷皆紀東都舊聞甲申雜記凡四十二條甲甲者徽宗崇寧三年也故所記上起仁宗下訖崇寧隨筆記載不以時代為先後聞見近録凡一百四條所記上起周世宗下訖宋神宗而太祖太宗真宗仁宗事為多隨手雜録凡三十三條中惟周世宗事一條南唐事一條吳越事一條餘皆宋事止於英宗之初二書事迹在崇寧甲申前而原本次甲申雜記後葢成書在後也卷末有其從曾孫從謹跋稱先世著書散佚隆興元年乃得此三編于向氏抄錄合為一帙前有張邦基序言得其本于張由儀由儀則少從其父得於鞏家敝篋中末題甲寅五月為高宗紹興三年葢向氏之本又出於張氏當時親傳手迹知確為鞏撰非依托矣三書皆間涉神怪稍近稗官故列之小説類中然而所記朝廷大事為多一切賢姦進退典故沿革多為史傳所未詳實非盡小説家言也甲申襍記中李定稱蘇軾一條費衮梁溪漫志駁其失實今考衮謂軾詩自熙寧初始多論新法不便至元豐二年有烏臺詩案前後不過十年定云二三十年所作文字殊不相合其説是也至謂能記二三十年作文之因則人皆能之似不足為東坡道則其説未然書中所載定語乃云作文字詩句引證經傳隨問即答無一字差舛則是指其所引之書非指其作詩之故衮殆未審其語歟
乾隆四十六年十二月恭校上
總纂官 臣紀昀 臣陸錫熊 臣孫士毅
總校官 臣陸費墀
欽定四庫全書
隨手雜録
(宋)王鞏 撰
江渙言馮悦掌御藥服伏火藥多腦後生瘡熱氣冉冉而上幾不濟矣一道人教灸風市穴十數壯雖愈時時復作又教馮以陰煉秋石以大豆卷濃煎湯下遂悉平和其陰陽也陰煉秋石法余昔有之沈暘所傳是也大豆卷法大豆於壬癸日浸井華水中候豆生芽取皮作湯使之
江表誌云江南李氏進貢中國無虛月十數年間經費將匱建隆初始申銅禁鑄泉貨當十又鑄唐國通寶錢兩文當開元錢一文又用韓熙載法變鑄錢其後一縑約賣三十索銀一兩二十五索餘物稱是至開寶末國帑罄矣
蕭士京大夫為廣東轉運使其妻事僧伽甚謹一夕夢僧伽别去其妻問欲何往曰後十二日蘇子瞻當渡海我送過之驚起語其夫後十二日子瞻果有儋州之命蕭親語於予
全州進士唐伯虎一日病卒心獨温後數日還魂初若夢為人追呼入官府見主者曰誤矣當還已而語伯虎曰到人間為我轉法華經為報亦當勸人誦之伯虎請曰某他日亦得禄乎謂之曰雖有薄爾遂出至家而甦後任梧州推官六十餘卒
范文正語先懿敏曰每夜就寢即竊計其一日飲食豢養之費及其日所為何事茍所為稱所費則摩腹安寢茍不稱則一夕不安眠矣翌日求其所以稱之者
柴世宗銷天下銅像以為錢真定像髙大不可施工有司請免既而北伐命以砲擊之中佛乳竟不能毁未幾世宗癰發乳間而殂
蔡持正居宛丘一日雪作與里人黄好謙遊一倡家入門見其肴醴特盛他時有美少年青巾白裘據席而坐蔡黄方引去少年亟俾倡邀二公欣然就席少年頋持正曰君正如李德裕顧黄曰君俟此公貴憑藉亦顯語畢少年亦引去二公叩倡何人也倡曰朝來齎錢具飲亦不知誰氏也後如其言持正為侍御史薦黄為御史云
子瞻為學士一日鎻院召至内東門小殿時子瞻半醉命以新水潄口解酒已而入對授以除目吕公著司空平章軍國事吕大防范純仁左右僕射承旨畢宣仁忽謂官家在此子瞻曰適已起居矣宣仁曰有一事要問内翰前年任何官職子瞻曰汝州團練副使今為何官曰偹員翰林充學士曰何以至此子瞻曰遭遇陛下曰不闗老身事子瞻曰必是出自官家曰亦不闗官家事子瞻曰豈大臣薦論耶曰亦不闗大臣事子瞻驚曰臣雖無狀必不别有干請曰乆待要學士知此是神宗皇帝之意當其飲食而停箸看文字則内人必曰此蘓軾文字也神宗忽時而稱之曰竒才竒才但未及用學士而上仙耳子瞻哭失聲宣仁與上左右皆泣已而賜坐喫茶曰内翰直須盡心事官家以報先帝知遇子瞻拜而出撤金蓮燭送歸院子瞻親語余如此
子瞻自杭召歸過宋語余曰在杭時一日中使至既行送至望湖樓上遲遲不去時與監司同席已而曰某未行監司莫可先歸諸人既去宻語子瞻曰某出京師辭官家官家曰辭了孃孃了來某辭太后殿復到官家處引某至櫃子旁出此一角宻語曰賜與蘓軾不得令人知遂出所賜乃茶一斤封題皆御筆子瞻具劄子附進稱謝至宋語余曰且教子由伏事娘娘我小使頭出來自家門打一解哲宗眷遇如此復為大臣讒逐至貶海島命矣
曽旼過泗州謂余曰某罷揚州教授時子瞻守揚某徃見吕吉甫真州吉甫問曰軾何如人也旼曰聰明人也吉甫怒厲聲曰堯聰明耶舜聰明耶大禹聰明耶旼曰非三者之聰明亦是聰明也曰所學如何旼曰學孟子愈怒愕然而立曰是何言歟旼曰孟子以民為重社稷次之此其所以知學孟子也吉甫黙然乆之
周凌司勲之子婦病腿間瘡曉夕痛痒不可勝唯以杖子撻之乃少解經累年百藥勿效聞有司吏夜主事冥司招而問之吏曰當徃叩之見周司勲子冥間問其婦疾曰此婦不敬舅姑好决罸女使此其報也吏明日語其子致懇其父父曰婦已有死所矣當在南京又曰吾所任掠剰大夫也亦以平生刻薄好斂民財以奉縣官故任此職凡人財有定分或其經營或其種植稱多其數我即徃取世人不知也職任非善處亦安能救婦也後其子不復南來會其外祖知南京力取之醫治懇辭不獲至南京三日而卒
太祖一日召趙韓王於别殿左右無一人出取幽燕圖示之趙熟視乆之曰此必曹翰所為帝曰何以知之曰非翰莫能也帝曰何如趙曰舉必克之須世世得曹翰守之乃可帝不語攜圖而入不復言幽燕之討
曺彬潘美伐太原將下曹麾兵少却潘力争進兵曹終不許既歸至京潘詢曹何故退兵不進曹徐語曰上嘗親征不能下下之則我輩速死既入對太祖詰之曹曰陛下神武聖智尚不能下臣等安能必取帝頷之而已錢王有外國所獻頗眩伽寳其方尺餘其狀如水精云可厭十里火殃乃置於龍興寺佛髻中餘杭數回禄而龍興不能近也有盗嘗焚其殿柱木悉灰燼而煙焰竟不熾皇朝改為太平祥符寺自唐至皇朝凡有十寳此其一也
吕微仲貶嶺外至虔州瑞金縣語其子曰吾不復南矣吾死爾歸吕氏尚有餘種茍在瘴鄉無俱全之理後數日卒先是十年前有富人治夀材夢偉丈夫冠冕而求曰且輟賢宅富人驚悟微仲過縣富人望之乃夢中偉丈夫也及卒乃輟其材而斂焉
郡君李氏余嬸也嘗有貨珠子老媪李氏攜珠子至既去遺珠子在地嬸收之後媪踰時不至一日既至形容恍惚非昔人也嬸詰之曰向時所貨珠子歸則失去告其主以金十兩償之其主不許因憂愁感疾幾不能起嬸曰珠子當時遺在地我得之今在此媪驚喜涕下願致金六兩以請嬸取還之金不受也後微疾夢出門乗車出曠野至大官府見二偉人衣冠坐堂上引至堂下偉人方問姓氏嬸知其隂府也遂誦大悲呪左右皆驚愕其堂揺動不已二偉人立語曰勿誦放爾歸矣一吏持大簿書至案偉人問曰記得還李嫂珠子事否嬸曰記之其一偉人曰當展二十年夀其一曰得無太多也其一曰婦人而不愛珠寳此可尚也俾人送還復乗車而至門首而入見其尸卧帳中驚而悟起後二十年乃卒
栁州張通直舟泊潭州新婦死七日而體温既還魂云初見二人如弓手追去甚急至一河次一人云解衣婦曰我婦人衣不可去其一人止之呼舟而渡入大城市井喧閙聞傳呼聲二人引婦立城砌上二人立其下見一金紫人導從甚嚴婦識之乃其舅程之邵之元父也連呼舅舅金紫者亦識之曰七娘來來遂竚馬取二人文檄視之乃曰誤矣急呼衣箱取紙一畨令婦執之候至戒石但執紙而立既去二人失色相顧低頭不復語至府門人間大官府也婦立戒石南俄見金紫人至次衣緑人次衣朱人皆坐金紫人即呼婦取紙語二人同坐曰誤勾此人來矣緑衣人曰已來將奈何朱衣人曰既誤莫湏放回金紫人曰合如此只是二人得徒罪矣即引二如亏手者取狀杖脊二十下令虞候引婦出至一寺大厦修廊寂無一人虚堂屏間一僧坐虞候未前又一吏人至詣僧致語僧移榻俯堦問婦曰識字否曰識之僧指手中經題問之婦曰金剛經也僧展卷教誦之又曰歸則誦之遂令婦執堂下旛脚用力引之幡起驚悟而甦
初呉處厚箋蔡持正詩進於朝邸官已傳本報之凡進入三日而寂無聞執政因奏事禀於簾前宣仁云恁詩未嘗見也執政云已進入未降出簾中云待取看至午間遣中使語執政曰已降出矣三省皆云不曽承領上下疑之明日乃在章奏房與通封嘗程文字共為一複蓋初進入亦通封也明日進呈殊無怒色但云執政自商量繼而處厚復有疏執政請送蔡確分析諌官呉安詩劉安世論列而分析未上間會梁燾自潞州召為諌議大夫至京曰比過河陽邢恕極論蔡確有策立勲社稷臣也同諫官以恕之言論之日益切直宣仁始怒焉泣諭執政曰當時誰曽有異議官家豈不記得但問他太妃遂促蔡相謫命執政議太常少卿分司南京議未决會分析至確盛言有策立之勲諌官繼登論之益苦明日執政對簾中忽語曰蔡確可英州别駕新州安置諸公驚退悉力開陳乆之劉莘老曰蔡確母老引桞宗元乞與劉禹錫換播州事吕微仲曰蔡確先帝大臣乞如劉摯所論移一近裏州郡簾中曰山可移此不可移也范堯夫揖王正仲留身論之意不解堯夫曰告官家且勸太皇太后念蔡確是先朝大臣哲宗不語論辨徃來乆之堯夫曰臣奉詔乞免内臣押去宣仁曰如何堯夫以曹利用事言之宣仁曰决不殺他自生自殺不差内臣此無固必但與執政商量執政議差小使臣或承務郎以上官伴送至夜批出差内臣一員已而堯夫正仲與不論確事臺官皆罷去初處厚繳詩至京莘老嘗問予曰如何施行余曰此難行前日諸公自罪(闕)定以詩罪人矣莘老曰豈可已乎余曰一則收報一則劄與蔡確知堯夫亦以見問余語如前堯夫曰吾弟更語莘老曰次第須謫曰重則分司輕則小州余曰必若謫之當與處厚並命此風不可長也後一日莘老召余入宻室見其顔色慘怛曰九重之内安知有英州新州此必有博士又曰今日進呈此老斥罵却不入來指文潞公也余意以莘老賣潞公遂徃見潞公問余曰近事如何余答曰蔡確外議以為過當潞公聲色皆厲曰見無禮於其君者如鷹鸇之逐鳥雀又曰曽見司馬康否余曰見之潞公曰前日被旨召梁燾司馬康與執政靣問邢恕語言梁燾言與司馬康同坐聞恕言蔡確社稷臣事康乃曰不聽得燾曰時第三杯矣康曰時飢貪食肚羮不聽得潞公曰康如此不肖耶余曰司馬康温公子也温公道德人也康不證人於罪真肖矣潞公即索湯余引去始知莘老之言不妄
仁宗嘗語張文定宋景文曰孟子可謂知樂矣今樂猶古樂又曰自排遍以前音聲不相侵亂樂之正也自破之後始侵亂矣至此鄭衛也
越人朱彦弼至華隂震死其父朝夕泣告於天某此一子平昔無過今乃至此乆之恍惚中聞有言曰朱彦弼作醮西嶽廟乃用脂燭及便溺於殿角罪當死非枉也
仁宗一日召致仕晁迥對延和殿上問洪範雨暘之數迥對曰比年災變仍發此天所以左右王者願陛下修飭五事以當天心庶幾轉禍為福上感悟出所幸嬖尚美人等又其後命金帛二十餘萬賜三司贍軍實
晁文元迥嘗言歴官臨事未嘗挾情害人危人售進保全固護如免膚體之傷
太祖皇帝初入宫見宫嬪抱一小兒問之曰世宗子也時范質與趙普潘美等侍側太祖顧問普等曰去之潘美與一帥在後不語太祖召問之美不敢答太祖曰即人之位殺人之子朕不忍為也美曰臣與陛下北靣事世宗勸陛下殺之即負世宗勸陛下不殺則陛下必致疑太祖曰與爾為姪世宗子不可為爾子也美遂持歸其後太祖亦不問美亦不復言後終刺史名惟吉潘夙之祖也美本無兄弟其後惟吉歴任供三代止云以美為父而不言祖余得之於其家人
太祖無事時常召潘美輩禁中議政或與之縱飲至令宫女解衣無復君臣之禮一日召美入而太祖冠帶不樂乆之不語美皇恐趨拜殿下請罪太祖曰非爾也上來語爾前朝民間積欠甚多早來三司乞因赦蠲放適問二府二府請督索朕謂三司主國財乃要蠲放二府主德政却要督索近臣如此天下何縁太平朕所以不樂美贊曰陛下用心如此何縁不太平遂解顔如常時
太祖太宗時諸節度皆解兵柄獨潘美不解美毎赴鎮留妻子止攜數妾以徃或有子即遣其妾與子歸京仍具奏乞陛下特照管
范祥鈔法陜西貯錢五百萬貫不許輒支用大約每鈔極賤至五貫即官給錢五貫五十文買之極貴則减五十文貨之低昻之權常在官矣鈔法無時而不行近年輒借用本錢貴賤一切不問此所以鈔法不行
陜西每銅錢一貫用鐵錢一貫三十文可換後因常平司指揮諸州勿出銅錢諸司遂效之民間相傳鐵錢將不用矣家家收蓄銅錢輕用鐵錢由是錢賤而物加貴(主事潘适云)
潘中散适為處州守一日作醮其茶百二十盞皆乳華内一盞如墨詰之則酌酒之人誤酌茶盞中潘焚香再拜謝過即成乳華僚吏皆敬嘆麗水宰宣德郎陳縉輒慢之指老君像曰老子賣烏髭藥裏語畢驚惕月餘遂發狂不能語解官歸今踰年尚未愈
楊彦回為眞州通判一日疾幾卒幕官諸人白郡為下致仕狀狀附遞即安明日遂出聽事而不知乞致仕矣諸人遂宻告其妻其妻遣老媪詣州具言朝奉到官未乆與同官初無怨仇諸人皆作官養老幼獨朝奉令致仕何耶郡主與諸人厚賂健歩趂遞後八日狀回乃白楊楊欣然欲具會以集同僚是日病復作乃卒
黄鐸為陜西漕攝延安帥事夢乗四小舟遄流而下烟雨中見一卒曰張相公在此鐸徃見之相公何故在此曰商英候接人更二年方詣相府夢覺汗流浹體遂誌於書稿間後移夔路漕以西事除名勒停雇四舟沿峽江而下至峽州方烟雨間見一卒洗面問之何人曰張相公虞候也遂持所誌謁張而言之其後張被召拜相適作夢之二年矣鐸後復官至京不事交謁語其所親事莫非前定不必求也
杜常少年時夢泛河至橋間有自岸而呼者其岸髙峻常凡再躍始及岸一人引至大木間見偉丈夫衰服而坐人指之曰天帝也拜之常起帝召常與錢二百文曰此爾及第人數再請之則曰過此天機不可泄也常後應舉累不第嘉祐末間嵗科舉放登第者二百人常遂中甲科時英宗在諒隂中木者廟諱也
桞庭俊作官江西被差檢放早以漕司喻意不敢以實聞一日宿於髙明使者觀夢偉丈夫轉簿示之曰桞庭俊放税不實使上澤不得流行杖一百驚悟汗浹體
太宗朝武程乞放宫人三百人帝喻執政宫中無此數執政請以狂妄罪之帝釋而不問
余在髙郵時友人張由儀彦則以王定國所記雜事三編見借一曰甲申錄二曰聞見錄三曰隨手錄彦則云頃因其父嘉父遣從定國檢方書定國出敝篋付彦則銓擇乃得此三書皆定國手寫點竄之者余因得藏焉靖康初翟公巽自北扉出牧會稽過維揚見之盡攜去後訪此書竟不可得辛亥嵗余寓呉郡胡茂老館復見前二書意恍然若舊識也時無筆力乃令翟仲永傳之明年秋余來海鹽始從仲永取本以抄尚恨無隨手一錄也初余得此書嘗以隨手錄副本寄子安又明年始遣人取之於子安始復合三書因再抄之而以先冩二書併歸子安以備復遺失也時寓天寧僧坊甲寅五月十四日淮海張邦基子賢書
從謹早罹中州之難不能保傳家圖籍之藏至於先世文集所自著書亦皆散逸窮處江海極力訪求僅獲一二如清虚先生平生詩文及論語傳今雖不存而蘇黄秦三公所為序照映方來猶可考也隆興改元始得先生雜記三篇于向氏乃令二子淹涵各錄一卷且手抄末篇合為一帙而藏之書中所記元豐中為中書檢正與聞天章議官制除目者則從之大父尚書公也四月甲戌四明西溪三近堂從曽孫從謹識
隨手雜録
●欽定四庫全書
甲申聞見二録補遺
先公任諌官時大旱請對乞駕出祈雨仁宗曰太史言月二日當雨月一日當出先公曰臣謂是日無雨上曰卿何以知之曰陛下既知有雨則安用祈求知有雨而求非誠也天非至誠不格臣是以知無雨也上曰明日當出先公曰臣乞傳旨閤門上即召近璫喻曰明日于醴泉觀等處祈雨先公曰何不遠出豈憚熱乎兇嵗百姓衣食將不給矣上毎意動則耳輪先赤厲聲曰待去西太一宫先公曰乞傳旨上曰卿不知典故出城不預告也先公曰此國初以來防不虞耳今太平乆矣人渇望清光預使知之不過村落觀駕者多爾上乃喻旨翌日特召先公隨駕非例也是日熾日塵埃遍空上色不怡及歸至瓊林苑憩蹕有雲煙起西太一宫上上瞻顧間雷霆大震遂雨至鄭門自逍遥輦易平頭輦且徹蓋以承雨入内傳旨先公明日入對及對上喜甚曰此雨卿所致也先公曰陛下盛德格天天下之幸上曰昨日歸内不敢寢於殿下設香案焚生龍腦十七斤以謝天左右進繖亦却之立至三更自頂至踵無不霑濕先公曰陛下雖答天之誠如此盛德之至也然隂氣不可不防宜為社稷自重上曰當無雨之際恨不身為犧牲何暇自愛也
先公尹京兆一日以府事對仁宗留之曰朕有一事要與卿議今待命一相誰人為可先公曰臣在諫院不避嫌疑人指為朋黨今陛下命相臣安敢薦人上曰卿事朕乆何所形迹先公曰臣安敢言其姓名但不因内臣言宫女不知姓名者是好宰相上曰除是富弼也先公再拜曰陛下得人矣數日鏁院富文忠拜相又數日先公再對上曰前日與卿議富弼作相果慰人望當麻出時朕遣十數小璫伏朝堂及麻出百僚皆曰好宰相朕喜累日卿有事無問如何但奏取來因諭曰卿在諫院日章疏有可以為朕規戒者一一録來要留觀禁中先公再拜而退遂以諌疏藁悉上之
馮當世為樞密使三司火神宗御右掖門視之顧近璫曰急促馬歩司就近差兩指揮兵士救之當世奏曰故事發兵須得樞密院宣旨内臣傳宣發兵此事不可啟上深然之即於榻前出宣付近璫而去神宗數嘉之時以為得體
仁宗在春宫乗間時畵馬為戲内臣多乞之張文懿為太子諭德亦從乞之上曰師父豈可與馬也乃大書寅亮天地弼予一人八字以遺之文懿奏聞内中交賀要璫周懐政上嘗戲為哥哥懐政走詣上乞書上大書曰周家哥哥斬斬時以為戲也其後退傅三入中書為相懐政竟處極刑
劉瑾元忠知真定入寺見僧坐禪以為不敬執赴有司僧告吏曰願少憩供答吏可之僧即跏趺而化衆甚異之他日有僧以事至府元忠急呼杖之且曰少緩又坐化矣
王荆公領觀使歸金陵居鍾山下出即乗驢予嘗謁之既退見其乗之而出一卒牽之而行問其指使相公何之指使曰若牽卒在前聽牽卒若牽卒在後即聽驢矣或相公欲止即止或坐松石之下或田野耕鑿之家或入寺隨行未嘗無書或乗而誦之或憩而誦之仍以囊盛餅十數枚相公食罷即遺牽卒牽卒之餘即飼驢矣或田野間人持飯飲獻者亦為食之蓋初無定所或數歩復歸盖近於無心者也
京師舊未嘗食蜆蛤自錢司空始訪諸蔡河不過升勺以為珍饌自後士人稍稍食之蜆蛤亦隨而増盛其諸海物國初以來亦未嘗多有錢司空以蛤蜊為醤於是海錯悉醢以走四方
蔡君謨重鄉物以子魚為天下珍味嘗遺先公多不過六尾云所與不過諌院故人二三公耳今子魚盛至京師遺人或至百尾由是子魚之價減十倍
郭后之廢也孔中丞道輔范文正而下論不已一日時相曰此事已然其將如何夫婦不容有間也萬一復位公等能保后於上無他否諸公曰我之所議論也不知其他爾
仁宗將修東華門太史言太嵗在東不可犯也上批太史狀曰東家之西即西家之東太嵗果安在即日修之禁中殿梁當易而材無適中者三司奏有大枋可截用之太祖皇帝批其狀曰截你爺頭截你娘頭其愛物如此諸綱有厨船今則為押綱厨船矣故事置厨船者為全綱諸船不得動火惟厨船造飯以給諸船一無火燭之虞二無盗米之弊
錢若水因撰昭應宫碑成賜之玉帶上令服之而謝三日而止至今被賜者閤門以為例
太宗皇帝常欲自宰臣至侍從官等第賜帯且批旨曰犀近角玉近石金百鍊不變真寳也遂作笏頭帶以賜輔臣其餘未及頒而上寢疾乃已奉宸庫至嘉祐中尚有當日選擇將賜犀帶仁宗上仙賜從官為遺留者是也
錢公若水詣陳希夷留數日不得辭一日召錢至圍爐見一僧據榻而坐希夷甚敬之希夷曰此子疑有仙骨僧顧視曰急流中引退者也錢公退問何人也希夷曰白閤道者後錢為樞密副使時吕相端罷太宗明日謂輔臣曰聞吕端命下哭泣不已錢公厲聲曰安有此退語諸公曰我輩眷戀爵禄為上見薄如此遂力請罷
先晉公之謫華州也一日召伯祖叔祖同詣陳希夷希夷不出户而接之坐乆不語忽問曰更有子乎公曰仲子在舍希夷召之及至門希夷出門迎顧先文正曰二十年太平宰相顧伯祖曰進士及第叔祖曰倚兄作官或問希夷此君鼻偏如何希夷曰今日拜相明日鼻正又懇文正曰他日至此願放此地租税其後卒如其言及真宗西祀汾隂文正以前言啟之上即詔釋雲臺租税
蔡君謨始作小團茶入貢以仁宗嗣未立而悦上心也又作曽坑小團嵗貢一斤歐文忠所謂兩府共賜一餅者是也元豐中取揀芽不入香作宻雲龍茶小於小團而厚實過之終元豐時外臣未始識之宣仁垂簾始賜二府及裕陵宿殿夜賜碾成末茶二府兩指許二小黄袋其白如玉上題曰揀芽亦神宗所藏至元祐末福建轉運司又取北苑槍旗建人所作鬭茶者也以為瑞雲龍請進不納紹聖初方入貢嵗不過八團其製與密雲等而差小也
笏頭金帶惟見任執政前宰相乃賜之張文定造朝神宗始欲與王荆公同執政文定欲引進諸公與上意不諧又欲俾為樞密使文定復請罷將官上曰其理如何文定曰兵行詭道若古人以十萬號百萬之類是也今五千人為一將出兩將則敵知其萬人爾上曰卿是不欲任事矣乃以宣徽使留視職文定辭上曰留卿非為此職時有訪問及諸典故耳嵗餘文定堅請去上甚眷眷及辭賜以笏頭帶且以前宰相禮遇之其後或以為例非始意也嘗見宋次道云一日夜二鼓樞旨張誠一以小紙批問前執政有無賜笏頭帶例次道答以無之不知其意在張公也
張文定自陳徙宋召入覲既見神宗御崇政殿將引詔明日前殿引及見即召對賜坐啜茶上諭曰卿宿德前殿始御靴袍所以昨日輟崇政引見退而諭閤門今後前執政官見日不以班次引前殿著於令
張文定與趙清獻同除叅知政事前此韓公絳除叅知政事邵公亢除樞密副使故事執政官以先後入為班次明日立班韓次宰臣曽魯公邵次韓文定又次之清獻居下列上既坐復起屏後召閤門令張某次曽某韓某次張某趙某次韓某邵復居下列及對留文定曰早來班次可見朕意卿舊德暫除叅知政事為資級爾行且大用方六日而文定以憂去
文潞公守蜀一日宴飲夜深雪作諸卒輒毁馬屋五間為薪指使入白潞公曰更毁五間與之酒竟不輟即諭取佗屋補之
慶厯中仁宗親除先公歐陽文忠蔡君謨余安道四公為諫官先公實居其長三公曰公宰相子且不貧朝廷責之必不至嶺外縱遠亦可行我輩踈遠且貧凡論事必期先之先公以為然當時號先公曰獨打鶻三公曰一棚鶻云
仁宗初獨聽政范文正以進擬資叙班簿圖上之兾曉上心使執政者不得越次欺罔執政以事危之遂調知饒州諸公出餞語文正曰前黜已光今更光矣文正謔曰今回光後回光直待上牢了仲淹方是了期耶衆大噱
慶厯中范文正富文忠韓忠獻執政議斬邊帥范文正力争之至論上前退之殿陛文忠厲聲曰六丈無過待作佛文正曰上富春秋公等教上殺人行看劔在吾輩頭上矣其後文忠忠獻咸以為不及
張文懿為鄧國公既致政還鄉時范文正守鄧置酒髙會軍校皆命坐文懿既至即據主席而客文正席中駭之文懿徐曰公知鄧州蹔守此土耳老夫開國於此所以主席無嫌識者是之明日文懿復置會揮金甚盛以帛三百端為文正夀時人榮之(右聞見近録)
進士張夢龍嘗與家人悉卧病張病極覺神氣冉冉自身出湏臾有吏卒導至天官府立庭下上有被衣冠儼然而坐如王者問之曰張某也吏前趨白曰張某昨因父病曽刺心血和藥當増福壽王者令亟遣之囘二人送之以歸見其尸卧張驚知其死矣欲投其尸百方不能入二人曰我注生注禄判官也許我燃塔燈二座乃可入張驚諾二人去引一道士至二人曰九天司命司命復問曰當許我一醮張請俟有力酬之司命唯唯乃持劍步罡呪噀之際以劍割其腹而納之恍然復甦(右甲申雜記)
乾道四年夏六月以同舍呉君一能本校聞見甲申二録所闕凡二十六事錄如右從續記
甲申聞見二録補遺